第 5 章
潘俊傑眼角餘光看到一個黑影飛過來，身體馬上條件反射地一轉身子，躲了過去。
「嘭」的一聲，東西落到他身後的真皮沙發上，潘俊傑才看到是一袋文件袋。
潘俊傑的怒氣一下子翻湧上來，但是他又生生摁下去了。
他壓著火氣，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丁總，你找我什麼事嗎？」
丁宏遠也就是40多歲的年紀，矮個子，相當胖。站在潘俊傑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頭頂一圈只有周圍稀稀拉拉的幾根頭髮，被噴了髮膠精心地固定住。
「什麼事？潘俊傑，你自己看看最近的工作進度，你這個月完成了多少採購量？你整天上班都幹什麼呢？」他嘴角輕蔑一笑，嘲諷道。
潘俊傑攥緊拳頭，還是選擇低頭辯解：「丁總，我這個月已經提交了三次計畫單據了。」
「提交數據不合格。」丁宏遠翻著桌上的文件，漫不經心地說。
潘俊傑低聲下氣的懇求：「丁總，請問，是哪個地方不合格，我好去改正。」
丁宏遠抬起頭，玩味地笑笑，「都不合格。」
潘俊傑有點頭大，他忍住氣，再次詢問，「丁總，您這樣說我沒法改，能說具體點嗎？」
丁宏遠索性把文件一合，點了根香菸，然後夾著煙站起來，繞出桌子，陰森森地湊到潘俊傑耳邊輕聲說了句：「那你先告訴我啊。」
潘俊傑還沒反應過來，本能的想往後退一步，隨後的一句話卻讓他釘在原地：「孫語柔到底去哪了？」
潘俊傑心裡大驚，卻面上不露任何情緒，奇怪地反問道：「丁總，孫語柔是誰？」
丁宏遠仔細端詳潘俊傑的臉，不放過他的任何表情，「你不認識她？」
潘俊傑裝傻搖頭：「不認識。」
丁宏遠冷哼一聲，走到沙發前坐下，把煙摁死在煙灰缸裡，然後拿起茶杯用力摔在桌面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潘俊傑，你少給我裝傻！你上次陪我一起去的不夜城就見過她了！你們不是老鄉嗎？」
潘俊傑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您說的是那個給您按摩洗腳的女技師？」
丁宏遠眯著眼看潘俊傑，沒說話。
潘俊傑只好繼續解釋：「我就和她不熟，就說過兩句話，後來也再沒去過了。」
丁宏遠還是看著他不說話。
潘俊傑硬著頭皮：「那，丁總，要是沒事，我就出去了？」
丁宏遠不耐煩地揮揮手，撂下一句「滾」便閉目歪靠在沙發上，不再搭理潘俊傑了。
潘俊傑神色恭謹地帶上辦公室的門，剛轉身，就聽到裡面「砰」到一聲瓷器摔碎的清脆響聲，同時還伴著含混不清的「賤人，表子」的咒罵聲。
潘俊傑一轉身，神色重新變回淡定。他拿起手機，編輯短信：雖有小麻煩，但已搞定。
點擊，發送：劉董
半響，對方回覆，只有四個字：幹得不錯。
潘俊傑端詳著這四個字，彷彿怎麼都看不夠。
他嘴角終於慢慢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但不達眼底。
晚上，湯蓉蓉拖著疲憊地身子回到家。
坐在門口穿鞋凳上換拖鞋的時候，她看到婆婆和孫語柔有說有笑地廚房忙活著，那親熱勁，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孫語柔和婆婆才是一家人。
湯蓉蓉撇了撇嘴，還是走到廚房門口，保持微笑和婆婆打了招呼：「媽，飯做好了嗎？我來端菜吧。」
「蓉蓉啊，」婆婆歡喜地回過頭，「菜已經端過去了。今晚俊傑不回家，咱們娘仨吃簡單點就好。」
湯蓉蓉剛想說「好」，卻好像聞到一股腥腥的味道，抽了抽鼻子，隨口問了句：「媽，這廚房怎麼有股奇怪的味兒？」
婆婆揮著鍋鏟把她推出廚房，「哎呀，你別管啦，去等著就好了。」
湯蓉蓉剛坐在餐桌前，婆婆端著一個砂鍋放到她手邊，笑眯眯地看著她。
湯蓉蓉看著桌中央的兩盤寒酸的炒青菜，再對比自己跟前的這個大號的砂鍋，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蓉蓉啊，」婆婆揭開砂鍋，表情帶著驕傲，「你看，這可是小柔專門給你熬的湯，熬了一個上午呢！你快嚐嚐！」
一股腥氣夾雜在熱騰騰的白霧中撲面而來，湯蓉蓉下意識用手揮開，熱氣散去，她終於看清了砂鍋裡面的東西。
一條大大的鯽魚泡在一盆飄著油花的湯裡，渾濁的湯蓋住魚身大部分，只露出魚頭和魚尾。眼珠凝固成灰色和白色，魚嘴微張，似乎在訴說自己的死不瞑目。
湯蓉蓉深吸一口氣。
湯蓉蓉生平最討厭兩樣東西，一樣是湯，一樣是魚。
她上大學的時候，寢室的同學都取笑她，明明姓湯，卻最討厭喝鹹湯。實在是小時候被母親搞出的心理陰影。
母親喜歡燉湯，每頓飯都要逼著湯蓉蓉喝湯，還特別喜歡發明創造，什麼西瓜皮蝦皮湯，艾草臭蛋湯，鹹蛋豆腐湯....想起來都想吐，直到她大學住校才逃脫了灌湯小白鼠的命運。
如果說湯蓉蓉現在還勉強能喝點甜湯，但是還有一樣就是她死都不碰的。
那就是魚。
對，各種魚，大概是體質問題，她對魚的腥味相當敏感。以往家裡要是吃魚，她都會先夾些菜到自己碗裡，別的菜一筷子都不敢碰。
魚+湯，這對湯蓉蓉簡直是王炸般的存在。
她的這種飲食習慣，潘俊傑一直都知道，和他們住了幾年的婆婆也明明很清楚得啊！
湯蓉蓉不解地抬頭看向婆婆，想聽聽她會怎麼說。
婆婆對湯蓉蓉的探究的眼神視而不見，自顧自地推銷著那碗快涼了的魚湯：
「蓉蓉啊，我知道你不愛吃魚。」
湯蓉蓉心裡翻了個白眼，知道你還放我跟前？
「但是，小柔今天買菜也提醒我了，這懷孕的人喝點魚湯才好。你現在可是一人吃兩人補，就算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你也不能太嬌氣了。」
小柔在旁邊柔柔地陪笑：「蓉蓉姐，你就聽方姨的吧，她也是為你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輪流勸著湯蓉蓉，大有她要是不喝，就給她硬灌也要灌進去的架勢，全然不顧那份魚湯早已涼的透透得了。
湯蓉蓉真的很想掀桌子。
怎麼，開始玩道德綁架了？合著我不喝魚湯，就會生個傻子？
好，一會你們別後悔。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睜開眼，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好，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