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 章
北平城裡李公館的老爺子癱了。
年紀大癱了不足為奇,稀罕的是這位老爺前些年還納了一房小妾,金屋藏嬌,把人藏在外頭的院子裡,寶貝得緊,後來從台階上一頭栽下來,癱了,偏癱了,色心卻見長,誰都不要,就要那房養在外頭的小妾。
李家上下沒辦法,只好將那金屋裡藏的嬌從小門抬了一頂轎子進了李家。
有人傳,老爺子的這新歡生就一雙狐狸眼,身段似韌柳,一搖一擺,比勾欄裡的浪蕩妓子還勾人,簡直就是妖精轉世,專來這世上吸人精魂的。
不然怎麼李老爺子好好的人,和他好了半年,人就癱了呢。
甭管外頭怎麼傳,李老爺子的這房小妾卻是實實在在地進了李家的門,成了李老爺子的第九房姨太太。
九姨太進府那一天,正是六月的天,一過午後,濃雲罩頂,黑壓壓的,不多時就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李公館掛的是公館,可宅子還是老式舊宅子,打前清遺貴手中買下的,院中芭蕉樹被風雨打得左搖右晃,鵝卵石小路被雨水浸潤透了,積出水灘。
李老爺子的幾房姨太都杵在廊下,伸著脖子要見一見那位老爺心心念念的狐狸精,揪帕子的,咬牙的,縱目看去,盡是花色姝麗,姹紫嫣紅。
門是拱門,一柄江南的油紙傘自拱門涉水而來,廊中的人都來了精神,就見傘下的不是搖曳的裙擺,而是青色的衣袍。
幾根手指修長白皙,握在竹骨傘柄上,風大了,傘也晃了晃,抖落了綿密的水珠。
不過幾步遠,傘下的人就映入幾人眼簾。頓時,所有都愣住了。
沒想到外頭傳得風風雨雨的九姨太,竟不是個千百嬌媚的姑娘,而是個男人。
這人生得年輕,約摸二十四五歲,穿著身青布衣袍,膚色白,身姿挺拔瘦削,通身俊竹似的好氣度,卻生了雙風情的狐狸眼,嘴唇薄紅,盈盈望來,先有三分情意。
這讓人怎麼說呢?
三分狐狸精的風情,竟還有幾分書生氣。
男人止步在簷下,目光對上一眾審視的視線,微微傾身行了一禮。
李夫人年過天命,是李老爺子的原配,自見了男人伊始,細細的眉毛就拧著,就沒有鬆開,她做後宅的主很多年了,不怒自威,道:「你就是……」
沒想到老爺荒唐至此,一個男人也往家裡引,她那兩個字嫌髒似的,說不出口。
男人開了口,聲音輕緩,在雨聲裡顯得柔和,不帶半分煙火氣,「蘭玉,見過夫人。」
李老夫人出身官宦世家,最不喜一個男人嬌嬌娆娆,更不要說這個人還是老爺子養在外頭的姨太,簡直活似嗓子眼裡梗了魚刺,冷哼一聲。
她還沒說話,就聽裡頭李老爺子的聲音傳來,「是蘭玉來了嗎?」
李老夫人臉色一沉。
李老爺子說:「進來……咳,蘭玉直接,直接進來。」
蘭玉抬起眼睛看著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甩袖子,沒有說話。
蘭玉朝她行了一個禮,就抬腿邁上了石階。
他一進去,幾個姨太太炸開了鍋,你一句我一句,夾雜著不可置信和氣惱。
「一個男人怎麼能進李家的門,傳出去還不貽笑大方。」
「就是,大姐你說句話啊……」六姨太揪著手帕,「如今老爺子滿心滿眼都惦記著這個狐狸精……」
李老夫人喝道:「閉嘴……」
她撫著胸口,丫鬟忙上來攙住她,半晌才道:「我還沒死,這家就亂不了!」
李老夫人緩了緩,道:「都各自回去。」
她發了話,其他人雖有不滿,卻不敢再說話,沒多久就散了,空留脂粉香。
李夫人握著腕子上的翡翠手鐲,吩咐道:「等大少爺回來,讓他來我院子裡一趟。」
丫鬟應道,「是,夫人。」
李鳴爭一回李公館,就被李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叫了去。
他邁入院中,李老夫人正躺在黃花梨木貴妃榻上,丫鬟跪坐在一旁,伸手按著她的太陽穴。
李鳴爭開口道:「母親……」
李老夫人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李鳴爭道:「應酬,回來得遲了。」
母子一問一答不咸不淡的,李老夫人說:「坐吧……」
李鳴爭穿的是舊式長衫,斜扣一絲不苟地鎖著脖頸,他波瀾不驚地落了座,就聽李老夫人說:「你爹這是越老越糊塗了!」
李鳴爭沒有說話。
李老夫人擺了擺手,丫鬟知機地退開兩步,福身行了一禮當即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了母子二人。
李老夫人坐起身,臉色難看,道:「你知道他養在外頭的九姨娘是什麼人!」
「那是個男人!」李老夫人氣道,「一個妖裡妖氣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勾欄腌臜地!」
李鳴爭說:「母親消消氣。」
李老夫人說:「我要怎麼消氣,這事傳出去,北平城的人都會怎麼看咱們李家?」
李鳴爭淡淡道:「不過就是父親一時興起養的小玩意兒,進了李家,還能翻天不成?」
李老夫人看著兒子冷靜的神情,神色稍緩,她吐出一口氣,道:「你說的有道理……」她冷笑一聲,「這兒是後宅。」
李鳴爭抄起矮几上的茶杯倒了杯茶,遞給老夫人,老夫人飲過茶,順了氣,看著李鳴爭,道:「老爺子如今癱了,家中的事,你要多上上心。」
「我前幾日和你說過的張家小姐,你覺得怎麼樣?」
李鳴爭隨口道:「母親,父親病後底下人心不穩,我現在無心想親事。」
李老夫人不贊同道:「成家立業,哪樣不是大事。」
李鳴爭不置可否。
蘭玉入李家的事如一顆巨石,砸入李家這灘死水裡,李家上下莫不背地裡議論紛紛。
李家老爺子雖說是個風流種,家裡的姨太太娶了一房又一房,可從來不好龍陽,臨了臨了來了這麼一出。
李家上下都將蘭玉視作蠱惑人心的狐狸精之流。
狐狸精蘭玉卻安分得緊,他住在李老爺子的院子裡,鮮少出院子,只偶爾穿出清脆悅耳的琵琶聲,夾雜著李老爺子的笑聲,竟顯得精神大好的模樣。
這一日,夜已經深了,缺月掛樹梢。
蘭玉前腳才出院落,冷不丁地就被一個黑黢黢的身影撞了個正著,是個男人,個子高,走路搖搖晃晃,滿身酒氣。
蘭玉被撞得退了幾步,皺了皺眉,還沒開口,就聽對方醉醺醺地罵道:「沒長眼睛嗎,就敢往你二爺身上撞!」
蘭玉頓了頓,看著對方,男人背了光,看不清面貌。
蘭玉微微傾身,道:「二少爺。」
男人半眯著眼睛,飲過了酒,腦子有些遲緩,過了幾息才認出這是他爹的院子,他目光落在蘭玉身上,慢吞吞地說:「眼生啊……」
他冷不丁地笑了聲,突然湊近了,道,「你就是我爹新弄進來的——九姨娘?」
九姨娘三個字說得玩味,絲毫不掩飾個中惡意。
蘭玉退了一步,說:「二少爺喝醉了,我讓人送您回去吧。」
李聿青抓住他的肩膀,酒氣熏人,裹挾著滿身脂粉腻香,吊兒郎當道:「躲什麼?少爺還能吃了你?」
他比蘭玉高了一個頭,逼得近了,蘭玉才看清這人的面貌。
毫無疑問,李家這位花名在外的二少爺生了副拈花惹草的好皮囊。
李聿青說:「都說我爹找了個狐狸精,還是隻男狐狸……」
他掌著蘭玉的臉頰,道,「讓二爺看看,讓我爹那張老臉都不要的,究竟是個什麼貨色?」
蘭玉皺了皺眉,反倒定了心,看著李聿青,不緊不慢道:「二少爺,無論如何,我也是你們李家的九姨太,是你父親的人,您這麼著,讓人看見了,只怕不合適吧?」
李聿青沒想到蘭玉還是顆軟釘子,瞧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唇,笑了聲,渾得很,在他耳邊道:「九姨娘,那你喊啊。」
蘭玉定定地看著李聿青,突然提高了聲,說:「來人啊,有賊人!」
他一亮嗓子,李聿青就捂住了他的嘴,可已經喊出了口,二人對視著,李聿青盯著蘭玉那雙狐狸眼,月洒清輝,倒真有幾分狐狸的意味。
身後小徑上有僕從的腳步聲匆匆而來,李聿青鬆開了手,站直了身,僕從一見杵著的二人,愣了愣,道:「二少爺,九姨娘……」
蘭玉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道:「無事,方才見了一個黑影,幸有二少爺,賊人就往那邊跑了。」
他信手一指,又道:「二少爺喝了些酒,有勞,你們將二少爺送回去吧。」
蘭玉看著李聿青,慢慢問道:「您說呢,二少爺?」
李聿青抬手撫了撫額頭,笑道:「好,好的很。」
掌心裡似乎還殘留著蘭玉的呼吸,和臉頰柔腻的觸感,他意味深長地道:「九姨娘,那我就先告辭了。」
蘭玉客客氣氣地說:「不送……」
李老爺子癱了,可身體竟也不錯,這一日,正是好天氣,蘭玉和下人一起將他弄到了輪椅上,推出了院子。
李家這公館的景致在北平城裡也是屈指可數的,盛夏時節,院子裡假山嶙峋,花木扶疏,偌大的湖面金光漾漾,似揉碎了滿池柔波。
李老爺子道:「我當年買下這宅子就是看中了這裡的景致,如今看來好雖好,卻顯得俗氣做作了,不如江南好,天然去雕飾。」
蘭玉站在李老爺子身後,笑了笑,說:「江南秀麗,北平大氣,各有各的好。」
李老爺子抬手拍了拍蘭玉推輪椅的手,說:「去亭子裡坐坐。」
蘭玉說:「好……」
二人沿著小橋,轉入八角亭,湖中游魚爭相攢動,生機勃勃。
李老爺子今日精神好,拉著蘭玉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他說:「蘭玉,我知道要你嫁給我做九姨太是委屈你了。」
蘭玉垂眼看著抓住自己的那隻手,上了年紀的手,枯皺如朽木,他微笑道:「您說哪裡話,要不是您,我不知還要遭什麼罪。」
李老爺子嘆氣道:「你最貼心。」
蘭玉身姿筆挺,風吹起他一身素淨的長袍,如蘭似玉,眉梢眼角都是年輕鮮活的氣息。
李老爺子看著,突然就生出幾分憾恨,他說:「若是我再年輕三十歲,不,不用三十,二十歲——」
李老爺子心潮起伏,摩挲著蘭玉修長的手指,蘭玉拿眼橫他,調情一般撓了下粗糙的手掌,道:「怎麼著,您還想再多欺負我幾十年?」
李老爺子迷他,捉住蘭玉的手,口中低聲說:「幾十年怎麼夠——菩薩,你是我的菩薩……我恨不得捧著你百年。」
他說得癡迷,熏熏然,蘭玉看著李老爺子,突然別過臉,嘲道:「菩薩,怕不是泥菩薩,哪日就要被摔得粉碎,連血肉都要被人吃盡了。」
李老爺子眉頭一皺,道:「誰敢碰你。」
他急切地剖白心跡,「蘭玉,你不要怕,你是我的人,就沒人敢害你。我就是死了,這李家,也有你的一份,一定會讓你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蘭玉不高興道:「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
他口中說得情真意切,眼睛卻落在了遠處,湖對面的假山上坐了一個男人。
不是李聿青,又是誰?
視線仿佛越過了粼粼的水波對上
李老爺子抬起頭,眉毛就皺了起來,說:「老二,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聿青咧嘴笑了笑,道:「沒什麼意思,向您問安啊,看您精神頭這麼好,兒子就放心了。」
李老爺子冷哼一聲,說:「你這是什麼打扮,穿得像個洋鬼子。」
李聿青今日穿的是舶來的西裝,他頭髮稍長,很有幾分花哨的紈絝意味。
他笑道:「這可是北平城裡時興的衣服,摩登得很。」
李老爺子拍了拍輪椅,道:「越發不成樣子,你就不能像你大哥學學?」
李聿青乾脆道:「學我大哥那張死人臉,這李家怕不是要奔喪了。」
李老爺子氣道:「你!」
李聿青渾然不怕,笑道:「爹,這誰呢?」
李老爺子瞪了李聿青一眼,說:「你九姨娘。」
李聿青放肆地打量著蘭玉,前兩日他喝多了,又是夜裡,看不真切。
如今再看,倒無怪乎府裡的都說這位新九姨娘是狐狸精了。
突然,李聿青人來瘋似的拍了拍手,笑嘻嘻道:「爹,我覺得咱們家您是頭號老古板,沒想到啊,您這都這把年紀了,竟然玩起男人了,了不得。」
李老爺子一口氣梗住,恨不得抄起一旁的水杯砸過去,道:「滾滾滾。」
李聿青說:「得嘞,這就滾。」
他突然俯身湊近李老爺子,道:「爹,您這都癱了,還玩兒得動嗎,要不兒子給您弄點好東西,不然冷落了這位新九姨娘——」
李老爺子面色倏變,到底沒忍住,丟了手邊的水杯,氣道:「孽障,滾!」
李聿青熟稔地躲開了,笑盈盈道:「您玩著,走了……」
他一雙桃花眼睇向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蘭玉,眼神黏成絲,說,「九姨娘,回見。」
蘭玉不緊不慢道:「二少爺慢走。」
李聿青這麼一鬧,李老爺子也沒了閒逛的心思,他氣得臉色鐵青,蘭玉撫著他的後背,道:「您消消氣,二少爺年紀還小,犯不著和他一般見識。」
李老爺子道:「這就是個孽障!」
他坐在輪椅上,撫著胸口,猶氣不過,恨聲道:「討債鬼!」
蘭玉沒有說話。
李老爺子看著蘭玉,道:「蘭玉,這就是一個混世魔王,人來瘋,你別搭理他。他若是發瘋,你只管和我說。」
蘭玉垂下眼睛看著李老爺子,微微一笑,說:「我曉得的。」
李聿青那孽障說的玩笑話針扎似的扎在李老爺子心裡。
他老了,可不服老,命運卻不管,還叫他老上加癱,偏又在這個年紀遇上叫他枯木回春一般的人物。
李老爺子心裡攢著火。
蘭玉進了門,院子裡除了照顧的下人,就沒再留姨太太侍疾,都是蘭玉親力親為。
當晚,蘭玉洗了澡進屋子,一回身,就對上了李老爺子直勾勾的眼神。
那樣的目光,蘭玉再清楚不過。
他眯了眯眼睛,故作不知,慢吞吞地擦拭乾淨微溼的髮絲,李老爺子說:「蘭玉,過來。」
蘭玉應了聲,李老爺子就坐在床頭,他一走過去,李老爺子就拿過了蘭玉手中的巾子,拍了拍床邊,道:「坐著……」
蘭玉笑道:「一會兒就乾了。」
李老爺子說得很體貼:「溼著頭髮要病的。」
蘭玉瞧了李老爺子一眼,背對他坐著,不過須臾,一雙粗糙乾瘦的手就撫上了自己的頭髮。
烏黑的髮絲柔軟,泛著淡淡的皂角香,水珠晶瑩順著髮梢滴在了青年白皙的脖頸,李老爺子慢慢地擦著他的頭髮,突然,說:「蘭玉,你蓄長髮一定好看。」
蘭玉笑道:「如今都剪了辮子,如何蓄長髮?」
頭髮短,一綹頭髮纏綿地黏著薄而巧的耳朵,李老爺子摩挲著他的耳垂,低聲道:「你在後宅,只蓄給我看。」
蘭玉偏頭看著李老爺子,耳垂肉不禁揉,一搓就紅了,那只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修長的脖頸。
蘭玉眼睫毛顫了顫,揚起頭,動作乖順,眼神卻含情,能殺人。
李老爺子呼吸一下子急了,丟了帕子,一把擁住蘭玉,嘴裡喃喃道:「蘭玉,蘭玉……」
他急色地親蘭玉的脖頸,耳朵,蘭玉洗了澡,穿的不過是薄薄的亵衣,褲腰帶鬆鬆垮垮的,輕易就摸了進去。
蘭玉喘了聲,李老爺目眩神迷,痴了一般,喊他,「菩薩……我的菩薩。」
他揉得重,抽出時,指尖隱約能見一點水光。李老爺子臉色漲紅,吩咐蘭玉,「褲子脫了。」
蘭玉胸膛起伏,聞言看了李老爺子一眼,李老爺子哄他,「聽話,脫了。」
蘭玉這才慢慢地蹬了褲子,他跪坐著,下頭兩條腿赤條條的,白花花的肉,在燈下泛著柔膩的光澤。
李老爺子直直地看著他的腿間,青年毛髮稀疏,那玩意兒還軟著,瞧著是個徹頭徹尾的男人。
可他知道不是,這是他的菩薩,是他尋尋覓覓方得到的菩薩——
李老爺子嚥了嚥,癮犯了一般,想掰開蘭玉兩條腿,蘭玉不如他的意,李老爺子急了,一巴掌拍在腿上,頓時就留下幾個手指印。
打完李老爺子又後悔了,湊過去親那塊紅了的皮肉,低聲下氣地說:「寶貝兒,我的好菩薩,給我瞧瞧,我要想死了。」
蘭玉似嗔非嗔,說:「瞧就瞧,動什麼手。」
李老爺子說:「我怎麼捨得對你動手?」他的手鑽入稍稍鬆開的腿縫,陷入一片軟膩處,他摸著了藏著的狹小的肉縫,細細嫩嫩的,竟是女子的陰穴。
蘭玉是個罕見的雙兒。
李老爺子彷彿成了犯了性癮的色中餓鬼,呼吸急促,將手指擠入穴口,虔誠又下流。
蘭玉受不住一般,仰起臉低叫了聲,燈光映入男人眼裡,一片清明色,襯著那張臉,哪裡有半分菩薩的慈悲相。
床帳落下,遮住了床榻上的風光,晦暗的燈光勾勒出了兩個交疊的身影,一道瘦削修長的,跪坐著,一雙手抓在他腰上,攥得緊,倏而滑落握住了豐腴飽滿的臀肉。
不時落下一巴掌,拍得身影發顫,如同海浪中的浮木,洩出幾聲哭也似的呻吟,春情無限。
李老爺子癡迷蘭玉的身體,拿手指玩得他洩了兩回,才舔著指頭的陰精,急不可耐地拉著蘭玉往他身上坐。
他癱了,下半身使不上勁,一切只能交給蘭玉。蘭玉正當年輕,又是頂頂風情的一個人,騎在他那根玩意兒上就夾得他魂都飛了,熱血沸騰,竟回春了一般,摟著蘭玉心肝寶貝兒,菩薩胡叫一通。
可李老爺子到底上了年紀,又癱了,縱然不願,卻還是不多時就在蘭玉穴裡出了精。
他親著蘭玉的下巴氣喘如牛,蘭玉手搭在他肩上,抬起腰,就想起身,腰上一緊,卻被李老爺子抱住了,鬍鬚扎著他的臉,聲音癡迷又不甘,說:「一會兒……一會兒就起來了。」
蘭玉懶洋洋地哼唧了一聲,說:「不要了。」
二人挨著膩了一會兒,李老爺子再有心,還是後繼乏力,不得已,只好不甘心地將軟了的東西抽了出來。
蘭玉跪得久了,剛想支起身,就被推了一把,整個人都往後跌坐在了床上,雙腿大開著,腿間風光再無所遮掩。
蘭玉是雙兒,生得秀氣,性器乾乾淨淨的,翹著晃了晃,下頭卻是一道細窄的肉縫,玩開了,色澤嫣紅,可憐地漏出白精。
蘭玉手撐著床,看著年紀足以當他爹的男人熾熱地盯著他的下身,他知道自己是個怪物,因著這口多出的穴,他和他娘被趕出家門,他母親也因此流落風塵。
蘭玉知事之後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一旦他這畸形的身體被別人知道,他就會淪為風月場裡男人獵奇的玩物。
沒想到,竟還有人發了瘋,迷了心,捧他做菩薩。
蘭玉心中冷冷的,眼神卻多情,勾著李老爺子,說:「都是你的髒東西,要流出來了。」
李老爺子嚥了嚥口水,此刻蘭玉不是他的菩薩,而是下賤的娼婦,他喘著命令蘭玉,「爬過來。」
蘭玉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爬向了男人,李老爺子愛憐地揉他的性器,說:「真可憐。」
蘭玉抖了抖,喘息道:「您疼疼我……」
李老爺子吻他,說:「這就疼你。」
他從床頭的暗格裡取出了一方錦匣,匣中俱是奇淫技巧之物,教人一看就面紅耳赤。
李老爺子取出一根做工逼真,尺寸不俗的角先生,蘭玉手指緊了緊,對上李老爺子露骨的目光,只聽他在蘭玉耳邊說:「自己用手掰開。」
蘭玉啞聲說:「不要這個假物好不好——」話未落,就變成了一聲悶哼,渾身都緊繃著,幾乎讓他插不進去。
李老爺子神色一冷,說:「不要它,難道你想要吃外面那些野男人的?」
蘭玉看著李老爺子,他眼睛微微泛紅,看得李老爺子心頭發軟,嗓音柔了下來,道:「我自有千般法子能教你欲生欲死,乖乖聽話,嗯?」
後半夜果真如他所說,他拿那根角先生將蘭玉弄得吹了出來,下體汁水淋漓,淫靡不堪。
李老爺子那玩意兒又硬了,方按著他的菩薩含他的硬物,臨了,射在了他艷紅的穴口。
蘭玉第一次出現在李家眾人面前,是三日後,正當十五,李家上下都齊坐一堂。
李家陳腐規矩多,姨娘上不了主桌,李老爺子是坐在輪椅上被蘭玉推進來的,屋子裡安安靜靜的,他們一來,都齊刷刷地望了過去。
蘭玉自也在他們打量之列。
蘭玉將李老爺子送去了主座,還沒走,李老爺子就吩咐道:「在我身邊再添一張椅子。」
場中人神色都變了,直勾勾地盯著蘭玉。
蘭玉垂著眼睛,沒有說話。
李老夫人沉聲道:「這不合規矩——」
李老爺子不耐煩道:「我說的就是規矩。」
李老夫人話說得半點都不客氣,冷冷道:「老爺,咱們李家從來沒有妾室坐主桌的規矩,如今您要讓蘭玉坐這兒,他算是你的正妻還是兒子?」
李老爺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你若不願意吃這個飯,就不要吃了。」
李老夫人臉色更難看,屋中姨娘神情各異,落在蘭玉身上的目光複雜而古怪。
蘭玉冷靜地看著這場鬧劇。突然,他察覺幾道目光存在感分外強烈,抬眼看了過去,卻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正是李聿青。
他抱著手,斜了身體靠著椅子,一副好整以暇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這屋中看熱鬧的遠不止李聿青一個,李老爺子身旁還站了一個青年,二十七八歲,眉眼冷峻,神態冷淡,置身事外一般。
一旁花枝招展的姨娘有的面露不滿,有的冷眼旁觀,蘭玉漠然地想,這可比戲台上的大戲精彩多了。
有人出來打圓場,道是大太太也是一時情急,今日是家宴,不必動氣雲雲。
李老爺子環顧一圈,不容置疑道:「蘭玉已經進了李家的門,那就是李家的人,誰對他不客氣,就是駁我的臉,絕不輕饒。」
他已經發了話,沒人敢再有異議,過了一會兒,李老爺子瞧見桌上空了一個位置,問道:「老三呢?」
三少爺的生母趙氏忙道:「明安還在學校呢,說是有緊要的事,今天回不來了,過兩日再回來看老爺。」
李老爺子皺了皺眉,說:「不要再讓他跟著那些學生去上街搞什麼遊行,再有下次,就讓他在牢裡好好待著。」
趙氏低著頭小聲地應了聲。
下人手腳麻利地搬來了椅子,卻發了愁,不知搬到何處。
李老爺子一旁是李鳴爭,一旁是李家老太太,下人躊躇不決,李鳴爭突然開口道:「坐這兒吧。」
蘭玉看了看李鳴爭,就對上了青年黑沉沉的眼睛,這人內斂深沉,不似李聿青輕佻浪蕩,只這一眼,卻讓蘭玉覺察出這人不是好相與之輩。
蘭玉道:「多謝……」
一場家宴各懷心思,蘭玉伸手慢慢地替李老爺子布菜,想,這李家就是一灘渾水,不好蹚。
可他已經在這水中,沒得選,也沒有退路,無論生死,他都要走下去。
李家經營的是綢緞布匹生意,緊著風聲,是最早一批購入洋機器的,名氣在整個北方稱得上響當當。
李老爺子年紀漸長,家中的生意就慢慢移交給了李鳴爭,還憑著多年的經營,給李聿青在軍部弄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
這幾十年來,北平城裡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新黨,舊黨,詭譎莫測,李聿青這人看著不著調,卻在北平城裡混得如魚得水,是個手黑心更黑的人物。
而今李老爺子癱了,可李家的事卻還是要親自把控著,故李鳴爭隔段時間就會來送賬本,和他談談李家的事。
李鳴爭是李老爺子的長子,是他一手雕琢出的繼承人,成熟,穩重,獨獨性子太冷淡。
饒是他,有時也猜不透自己這個兒子心裡在想什麼。
這一日,李鳴爭拿了兩本賬冊來時,李老爺子正靠坐在榻上,他手裡拿著一桿鎏金的煙槍,神色有些倦怠。
蘭玉跪坐在一旁,已經入了夏,北平城熱,他穿著薄衫,頭髮稍稍長長了,垂在修長的脖頸間。
那截頸子白而細,鶴也似,不堪一握,他垂著頭,手中握著細細的金匙正往煙槍裡添芙蓉膏,姿態優雅,作畫弄琴一般,渾然不像在弄那些作孽的髒東西。
卡擦一聲,蘭玉劃亮火柴,點燃了煙槍。
他甩滅了火柴,看向李鳴爭,正對上青年冷淡的目光,他微微皺眉,眼裡藏著幾分厭惡。
誠然,李鳴爭厭惡他。
蘭玉淺淺笑了一下,湊近了,在李老爺子耳邊道:「既有正事,我先下去了。」
李老爺子卻捉住了他的手腕,道:「你也不是外人,不用避。」
蘭玉看了李老爺子一眼,笑了笑,軟了身體拿手肘靠著矮幾,安安靜靜的,不再出聲。
李鳴爭波瀾不驚地將手中的賬簿遞上了矮幾,視線之內,他爹一手握著煙槍,一手握著蘭玉白皙細軟的手指把玩。
那雙手會彈琵琶,李鳴爭曾聽過,樂音清高不染纖塵,人卻自甘下賤。
可惜了那手好技藝。
他語氣不疾不徐,簡明扼要地說起這個月來李家名下各個商鋪的生意,李老爺子起初還說兩句,抽上了大煙,回應就變得有一下沒一下了。
李老爺子半眯著眼睛,漫不經心地揉弄著那隻手,指縫,指頭,都可供褻玩,捏得色情又微微的癢,蘭玉輕哼了一聲,李鳴爭聲音微頓,目光落在榻邊,蘭玉赤著腳,不知他爹做了什麼。
腳趾都蜷了蜷,像是不好意思,下意識地要藏將起來。
李鳴爭就看見了他腳踝上的一顆紅痣,皮肉白,紅痣生在右腳踝,還未等李鳴爭看清,貞潔烈婦也似的,羞羞怯怯地縮回了長衫裡。
屋子裡瀰漫著那股子膩人的古怪甜香,像是要勾人上癮,白煙繚繞,李鳴爭久等不到他爹再開口,抬起頭,就看見李老爺子兀自吞雲吐霧,蘭玉懶洋洋地跪直起身,瞧著他,未語先笑,慢慢道:「大少爺,您要不先將賬本留這,等老爺精神好些了再看。」
李鳴爭和他對視著,突然,問他,「我父親是何時染的大煙癮?」
蘭玉微笑道:「大少爺這話什麼意思?」
李鳴爭冷淡地看著蘭玉,蘭玉嘆了口氣,說:「我跟著老爺的時候,他就抽上大煙了,難不成大爺覺得是我讓老爺沾了這東西?」
李鳴爭不置可否,轉身就離去了。
蘭玉看著他的背影,玩兒一般,屈指輕輕敲著桌上的賬本,嗒,嗒,嗒。
李老爺子抽上大煙,在北平城裡不算什麼稀罕事,時下北平,大煙館屢禁不止,沾上這惡東西的,實在不可數。
何況他在一年前就開始抽了。
蘭玉不惮李鳴爭將這罪名冠在他頭上,無憑無據的,就算李大少爺真想借此弄死他,李老爺子還沒斷氣呢。
天已經入了夏,蟬鳴一響,北平城就燥熱起來,所幸天將明時一場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拂散了幾分熱意。
天熱,整個人也變得惫懶,蘭玉拿勺子攪著碗中的粥,沒什麼食欲。
李老爺子精神倒也算不錯,說:「吃不下?」
蘭玉嗯了聲,恹恹的,有幾分不著痕跡的撒嬌意味,道:「沒胃口。」
李老爺子很受用,將手中的勺子湊蘭玉嘴邊,道:「張嘴……」
蘭玉抿著嘴,搖搖頭,李老爺子哄他,「再多吃兩口,待會兒吩咐下人弄些開胃的點心。」
蘭玉瞧了他一眼,這才慢吞吞地張嘴就著他的手吃了進去,李老爺子笑他,「嬌氣……」
李聿青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腳步頓了頓,笑道:「爹,我這來的不是時候。」
李老爺子說:「沒規矩,進也不知讓人通報一聲。」
李聿青笑了聲,吊兒郎當地直接就行了一個舊禮,道:「行,爹,兒子給您請安。」
李老爺子心情不錯,懶得和他計較,道:「老二,大早上的你過來做什麼?」
李聿青說:「這不是想着幾日沒來給您請安,特意來瞧瞧您。」
李老爺子冷笑一聲,上下打量他,「你有這孝心?」
李聿青嘆氣,「爹啊,您可是我親爹,我不對您有孝心,還能孝順誰呢?」
他就勢就往桌上一坐,說,「爹,我也還沒用早膳呢。」
李老爺子瞥他一眼,說:「給他添一副碗筷。」
蘭玉應了聲,起了身,他穿著舊式長衫,料子是頂好的料子,衣襟扣上最後一粒,鎖著脖子也掩不住那副好身段。
蘭玉這人
可這舉手投足間卻教李聿青生生嗅出了幾分風騷勁。
和女人的騷勁不一樣,男人知男人,蘭玉更高明,也更不動聲色。
蘭玉端著一副碗筷俯身放在李聿青身邊,挨得近了,李聿青聞到了他爹慣用的檀香味道。
老爺子供奉菩薩,早年還花大價錢買了一尊半人高的和田玉觀音像,就供在佛堂裡。
李聿青只當他爹臨老了,怕死,心裡對此不屑一顧,就他爹這輩子造的孽,要真有菩薩,只怕也會將他打入地獄。
李聿青一抬眼,就看見了蘭玉腕子上的紅痕,他久經風月,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來的。
李聿青心中啧了聲,老東西老歸老,玩起來手段倒是多,也不怕死在床上。
李聿青笑盈盈道:「多謝九姨娘。」
蘭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坐回了李老爺子身邊。
李聿青像是真的來陪李老爺子吃早飯的,二人間或談京中局勢,又或談幾句時下新聞,難得的有幾分和睦。
蘭玉不緊不慢地吃著碗中的清粥。突然,他手指一頓,抬起眼睛,看著對面的李聿青。
李聿青面色如常,正和李老爺子說著話,目光都沒有分給蘭玉。
任誰也看不出,李聿青桌子底下的腳卻挨著蘭玉的。
一次是不經意,兩次就是故意了。
蘭玉沒先到李聿青如此膽大妄為,竟敢當著李老爺子的面調戲親爹的姨娘。
他想往後縮,卻被李聿青夾在了腿間,桌子不大,蘭玉有所顧忌,冷冷地瞪了李聿青一眼,李聿青反而笑了笑,狎昵地蹭了蹭他的小腿肉。
蘭玉捏緊手中的勺子,李聿青穿的是新式的尖頭皮鞋,存在感十足,自他的長衫袍角內鑽了進去,貼著他的腿,蛇也似的,讓蘭玉渾身發麻。
他手中的勺子跌入碗中,發出一聲脆響,李老爺子偏頭看著蘭玉,發覺他神色不對,問道:「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李聿青說:「小娘臉色這麼不好,是不是病了?」
蘭玉沒什麼表情地看了眼李聿青,眼裡有幾分警告的意味,他狠狠踢了李聿青一腳,轉頭就低聲對李老爺子勉強地笑了笑,說:「小廚房裡我讓下人熬了個銀耳蓮子羹,應該好了,我去看看。」
李老爺子說:「若是不舒服,就讓下人去,別累著了。」
蘭玉抿著嘴笑了下,起身就走了出去,沒有再看李聿青一眼。
李聿青花名在外,蘭玉無意和這樣的人糾纏,更遑論他還是李老爺子的兒子。
像他那樣的人,撩撥他,無非就是見色起意,隨意玩玩罷了。
可李聿青的玩,所付出的成本實在微不足道,甚至是在風月冊上再添一筆荒唐賬,而他一旦和李聿青糾纏不清,被人發現,只有死路。
蘭玉不想陪他玩這樣的把戲。
他端著銀耳蓮子羹,剛轉過拱門,手腕一緊,就被人抓住了,蘭玉抬眼一看,不是李聿青是誰。
蘭玉看著他手腕上的那幾根手指,道:「二少爺這什麼意思?」
李聿青笑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和小娘親近親近。」
蘭玉道:「二少爺如此動手動腳的,教人看了只怕不好。」
李聿青幽幽嘆道:「誰讓小娘避我如蛇蠍呢?」
他說得好委屈,反倒像是蘭玉的錯,蘭玉抬起眼睛看著李聿青,說:「二少爺,老爺身邊離不開人,如今不見我……」
「所以,還請您讓一讓。」
李聿青本是握著他手臂的,慢慢滑了下去,捉住了手腕,他挽起一截衣袖,看著他腕子上的綁痕,惋惜道:「我爹可真不懂的憐香惜玉,手都磨破了。」
蘭玉手指收緊,淡淡道:「二少爺,請自重。」
李聿青撲哧一笑,摩挲著他手腕枷鎖似的紅痕,道:「不如小娘教教我,這兩個字怎麼寫?」
他語調散漫,說:「小娘,我一直很好奇,你看我爹這些年納了這麼多姨太太,都是女人,從來不近男色,怎麼就突然斷了袖,把你帶回了家?」
「雖說小娘的確生得我都心動……」李聿青說,「可要說一個只喜歡女人的男人,突然轉了性,我是不信的,請小娘給我解解惑。」
蘭玉看著李聿青,脊背慢慢放鬆下來,靠著身後的槐花樹,道:「那不如二少爺親自去問問老爺,不就知道了。」
李聿青笑道:「我想聽小娘說給我聽。」
蘭玉道:「誰知道呢,說不定老爺偏就瞧上了我呢。」
李聿青看著蘭玉,笑道:「有道理,誰讓小娘生得這般風情……」
他伸手摸著蘭玉的耳朵,脖頸,說,「小娘,我爹再喜歡你,他這把年紀了,能疼你幾年,不如——」
他笑吟吟地看著蘭玉,蘭玉揚起臉,慢吞吞地說:「不如什麼?」
二人鼻尖挨著鼻尖,蘭玉嘴唇薄紅,極好
李聿青是八大胡同的風月常客,只要提起李二爺的名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樣的人,蘭玉自認若他不是李家的九姨娘,倒也可以和他逢場作戲,虛與委蛇,可如今他是李家的九姨娘,自然得和他撇得乾乾淨淨。
他曾經聽說李家有個四姨娘,被人發現和下人勾搭不清,就被填了井。
李老爺子如今捧著他不假,可一旦他和李聿青糾纏不清,不消多想,死的一定是他。
蘭玉心裡一清二楚,可他沒想到,李聿青遠比他所想的難纏。
李聿青這人肆無忌憚,又瘋,好像當真對他有十分情意似的,一句規規矩矩的「小娘」都能喊得纏綿含情。
蘭玉不勝其煩,他很清楚,自己在李家尷尬得很,背地裡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他,絕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李聿青仿佛吃準了蘭玉有所忌憚,他是李家的少爺,頂多被老爺子罵一句荒唐,挨一頓罰,蘭玉不一樣。
蘭玉充其量就是李家的一個妾室,還是一個男人,拿什麼和他玩?
不過——看籠裡的獵物垂死掙扎,也別有一番趣味。
李老爺子往年常去北平城外的觀音廟裡上香,這一年,他雖然癱了,卻還是打算往觀音廟裡小住幾日。
以前都是李鳴爭母子陪他一道去的,今年卻還帶上了蘭玉,破天荒的,李聿青竟也要一起去。他說得誠懇,道是要去拜拜觀音,替他爹祈祈福。
李聿青都這麼說了,李老爺子自然由得他去,只李老夫人臉色有幾分不好看。
一行人坐了兩輛馬車,家僕十餘人就這麼出了北平城,往觀音廟而去。
馬車駛過廣闊的長街,道上行人熙攘,雜耍吆喝的,大聲交談的,夾雜著清脆的驼鈴聲,一派熱鬧。
蘭玉透過車簾往外看了眼,卻見地角落裡可憐地蜷縮著幾個狼狽的婦孺,一個髒兮兮的孩子頭上插了草標,大抵又是在賣妻鬻子。
蘭玉臉上沒什麼表情,另一頭卻有幾道清朗的聲音傳來,言辭鏗鏘,口中說著什麼民族獨立云云,在這熙攘裡也顯得頗有力量。
李老夫人皺了皺眉,說:「這聲音……」
李老爺子自也聽到了,他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就見一個戴著眼鏡的少年人正杵在人群裡,站得高,手裡還揮舞著紙張,臉色登時就落了下來,罵道:「這個不孝子!」
他大聲道:「停車!」
馬車外正駕車的車夫勒住了韁繩,道:「老爺……」
李老爺子打開車門,吩咐車夫,「去把三少爺給我帶過來。」
車夫應了聲,就跳下了馬車。
另一輛馬車內,李聿青抱著手臂,幸災樂禍道:「你說老三也真是,不選個好地方,這不就是撞槍口上了?」
李鳴爭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李明安看見自家的傭人就想跑了,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家的馬車,這才想起這幾日是他爹去觀音廟禮佛的日子。
傭人道:「少爺,老爺在等您。」
李明安有點兒不高興,可到底周遭人多,那邊的又是他父親,只好和同伴說了聲,就跳下了站著的木長凳,小聲警告那兩個傭人,「在外面別喊我少爺。」
傭人應道:「是,少爺。」
李明安:「……」
短短一段路,李明安不情不願地走完了,停在了馬車邊,叫了聲,「爹……」
李老爺子冷冷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爹?」
「你爹癱了也沒見你回過幾回家,是不是要等到我死了,你再勉為其難地回來奔個喪?」
李明安說:「爹,我回去看過您啊,而且家裡這麼多人守著您,我擠都擠不進去。」
李老爺子怒道:「李明安!」
李明安閉上嘴,抬起頭,小聲地說:「爹,兒子錯了。」
李老爺子冷聲道:「我讓你去好好念書,你就是這麼念書的?」
李明安道:「我沒耽誤讀書。」
李老爺子說:「你這是不務正業!成天在街上搞什麼遊行宣講,再折騰下去,你就別想讓你二哥再去監獄裡撈你出來!」
李明安不以為然,說:「爹,他們無權關押學生,就算關,也關不了幾天。」
李老爺子大為頭疼,漠然道:「你現在就給我回去,一步也不許出來。」
李明安急了,說:「爹,你這是軟禁,是違法的!」
李老爺子冷笑道:「老子禁兒子的足,天經地義。」
李明安說:「爹,你不講道理!」他不甘地抬起頭,透過大開的車門,李明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爹身邊的年輕人。
這人二十來歲,皮膚白皙,穿著身青色長衫,很有幾分風流溫潤,一雙眼睛卻是狐狸眼,正新奇地看著他。
二人打了個照面。
蘭玉看著李明安,李家老三和他兩個哥哥全不一樣,他正年少,十八九歲,穿著學生裝,臉上架了副眼鏡,眉眼清秀,又有幾分朝氣。
正和他爹置氣,張牙舞爪的,像只炸了毛,鬥志昂揚的小豹子。
蘭玉朝他微微一笑。
李明安愣了下,耳朵騰的紅了,連想說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李老爺子道:「把三少爺給我帶回家裡去。」
他盯著李明安,「你要是再任性妄為,這個學,你就不要上了。」
李明安瞪大眼睛,還沒說話,門就砰地甩上了,車夫吆喝著甩了下鞭子,馬車慢慢走了起來。
觀音廟在北平城外,青石砌成的山路蜿蜒盤旋,漫入蓊郁的山林中。
馬車無法前進,他們只能停在山腳下,李老爺子是坐在轎子內被下人抬上去的。
已經入了盛夏,林中蟬鳴鳥啼不休,山上老樹枝繁葉茂,行走其中,別有一番清幽。
李鳴爭攙扶著李老太太走在轎子後,其後是蘭玉和李聿青,下人在後頭跟著,一行人吭哧吭哧地往山上走去。
不多時,蘭玉後背就被汗水打濕了。
李聿青笑盈盈地說:「小娘,走得動嗎?」
蘭玉說:「二少爺還是看好自己腳下的路吧。」
他邁前了一步,李聿青卻跟了上來,二人的手似是無意地碰著,李聿青笑著小聲道:「若是小娘走不動,我可以背小娘上去。」
蘭玉不咸不淡地看了李聿青一眼,說:「不必了。」
「我再不濟,也是個男人。」
二人聲音壓得低,你來我往之間暗潮洶湧。
觀音廟在山頂上,一行人爬上山時,無不大汗淋漓,山風一過,只覺得清涼愜意。
觀音廟很有些年頭了,山門破舊,鐵環破舊脫漆,鐫刻著觀音廟三字的匾額懸得方正。
他們入了山門,廟中就有一個大和尚領著兩個小沙彌迎了上來,顯然和李老爺子頗為熟悉。
蘭玉安靜地在一旁看著,樹影婆娑,空氣裡泛著淡淡的檀香味,讓人的心也慢慢沉靜了下來。
沒一會兒,李老爺子就被大和尚領著去見廟中主持,小沙彌則帶著他們去了禪房休息。
李老爺子是晌午才回來的。
蘭玉許久沒有爬山,乍經這麼一遭,也有些疲憊,正支著臉頰坐在椅子上小憩。
突然,一隻手摸上他的臉頰,蘭玉半睡半醒裡受了驚嚇,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李老爺子坐在他對面。
李老爺子說:「嚇著你了?」
蘭玉這才回過神,搖搖頭,笑說:「您用過飯了嗎?」
李老爺子道:「吃過了。」
他見蘭玉去給他倒茶,拉著他的手輕輕拍了拍,說:「不用忙,今天累著了?」
蘭玉就勢坐在椅子上,二人相對而坐,蘭玉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蘭玉勾了勾男人掌紋分明的掌心,李老爺子五十多了,手上也留下了歲月侵蝕的痕跡。
蘭玉有點兒不好意思,說:「許久不曾走過遠路了。」
李老爺子哈哈一笑,道:「今日這點山路算得了什麼……」
他遺憾地按了按自己的腿,嘆了口氣,「早些年的時候,殺虎口都走得……老了。」
蘭玉咕噥道:「您哪兒老了,正當壯年。」
李老爺子搖搖頭,說:「別哄我了——」他摩挲著蘭玉的手指,接著道,「這座觀音廟還是康熙年間建的,傳承到今天,已經有兩百多年了,難得來一趟,你不必總守著我,可以出去轉一轉。」
「不過,讓下人跟著……」李老爺子道,「這深山裡不但有野獸出沒,萬一碰著些個不長眼的……」
蘭玉哼哼唧唧道:「我想您陪著我。」
沒人不喜歡美人撒嬌弄痴,李老爺子看得心中歡喜,語氣越發溫和,「說什麼傻話。」
「這後山裡往東有一處溫泉……」李老爺子說,「你要是想去,就讓……」他頓了頓,道,「讓老大陪你去。」
蘭玉搖搖頭,「嗯——我只要您陪我去,您不陪我,我哪裡都不去。」
李老爺子笑了,佯怒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我疼惜你終日陪著我,拘了性子,讓你出去玩一玩偏這也不要那也不去,乾脆就關在這禪房裡,只管等著我回來。」
蘭玉輕哼一聲,說:「我明白了,您嫌我礙眼……」他環顧一圈,站起身,說,「是這廟裡有真菩薩,不要我這個假菩薩——啊。」
他話沒說完,就輕呼一聲,腰間一緊,就被李老爺子抱住了,屁股上也挨了一巴掌,「什麼真菩薩,假菩薩……」
李老爺子臉頰埋在他腰上,蘭玉喜潔,一休息就沐了浴,身上只餘這廟裡粗陋的皂角味道,可身體卻是年輕鮮活的,他著迷似的吸了一口,如犯了癮的癮君子,虔誠地啞聲道:「你就是我的真菩薩。」
蘭玉的手欲拒還迎一般搭在他肩上,低聲說:「您幹什麼呢,大白天的。」
李老爺子攥著他的屁股狠狠揉了一把,說:「你也知是白天,如此撒嬌撩撥我……」
他將蘭玉一推,蘭玉下意識地撐著桌子,就聽他道,「我的小菩薩發騷了,還管什麼白天黑夜。」
蘭玉手指蜷了蜷,說:「門沒鎖呢。」
李老爺子盯著他,「沒人敢來。」
他摸著年輕人結實修長的大腿,說:「褲子脫了,坐上去。」
已經晌午了,日頭高,火辣辣地烘烤著,山上的清涼都似裹了一層燥熱。
李鳴爭眯了眯眼睛,腳下未停,轉過朱紅的長廊,廊道內勾勒的是佛家所說的十八層地獄,畫像奇譎,青面獠牙的小鬼揪著受刑者,刀山火海,孽鏡油鍋,隱約可見一張張痛苦扭曲的臉。
李鳴爭眉都不抬,轉過拱門,就進了他父親在的禪院。
可剛入院中,就敏銳地聽見了柔軟的呻吟聲,那聲兒似痛苦似歡愉,抖著說:「別咬,疼。」
李鳴爭腳步頓住,門開了一指寬的縫,一抬頭,就能看見裡頭的光景。
他看到了一雪白的腰,柔韌如蛇,臀瓣飽滿豐腴,襯得腰極窄。
那雙腿張開了,無力地垂落著,白花花的腿肉堪比上好的奶糕,浮了晶瑩的汗,有種乾淨易碎的色氣。
是蘭玉。
他父親就埋在蘭玉腿間,喘息粗重,口中胡亂地說著什麼好菩薩,再降一點兒甘霖予我之類的胡話,痴迷又瘋狂。
大抵是在輪椅中,坐得不便,他不耐煩地掐住那截腰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偶爾抬起的臉頰胡須都是淋漓的水光。
他拽得重,蘭玉不知被咬著哪裡,吃了疼,腿繃得直直地抬起來,又泄了力道,如同折斷的花落了下去,小小的腳趾蜷弓緊了,腳背都泛著紅。
李鳴爭看得久了,蘭玉若有所覺,偏過頭,二人目光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