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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那鎖鏈已然鬆脫的右臂更是被抽得血肉模糊不成形狀。

「……《五經》、制義題各一……」赤髮男子垂首低語,再次將考題誦出。

喬舫默默記下後,心中仍有些愧疚,夢境與黑霧散去前,他抬眼偷瞧那赤髮男子,只覺得這人形容凄苦,且身形又淡了幾分。

畫靈則聚攏黑霧再入混沌。只是他胸口痛楚雖減卻未平,徐徐緩緩仿若一絲莫可名狀的心痛糾纏不休。他隱約知曉那凶獸因度化之術中斷又受鞭刑之苦而元神不穩。誓約之下,若凶獸未經度化而身死魂消,他亦要陪葬。思及於此,畫靈憤怒說道:「何故如此?!何苦如此?!拖累於吾受困此處?!」

那赤髮凶獸垂首許久,終於慢慢抬起頭來,眉目凄楚語音帶怨地答道:「吾困於畫中三千年有餘,早有一死之執念。尓無須多言,多言亦無用。」他雙唇開合間鮮血淋漓順下顎滴落,好不凄慘,然一字一句卻又鏗鏘決絕。

「死不悔改!」畫靈撲身而上,再次與那凶獸融作一團。

混沌中,紅霧與黑氣交纏融合,重歸寂靜。

然院試之後有鄉試,鄉試之後是會試……那喬舫三言兩語便能得到如此便宜的好處,哪裡還肯停手?他靠著那畫中凶獸一路考到殿試,成了一縣之父母官。可他終究只有童生之才而已,怎鬥得過官場上的油滑老手?又哪裡懂得如何運籌帷幄?於是那紫檀木盒被打開的次數愈加頻繁。

二十載之後,這喬舫已然官拜嶺南州之州丞,依仗那木盒得享富貴。

然皇威難測,楚梁天子用兵西南,兩國交戰而時局不穩,又因一招失算致使外敵入侵。騎兵弓弩圍困嶺南州州郡,援兵卻遲遲不到。鬢髮業已花白的喬舫倉皇打開紫檀木盒想得一個全身而退的法子。然而,這一次赤髮男子卻久久不肯開口。

他渾身血口赤裸著癱坐與黑霧之中,身形只剩個淺淺的淡影,所以即便鐐銬已經僅剩左腕一根,且早已裂開細紋無數,他亦無力掙脫。

「說啊,求求你,說啊!再不說,我便讓他打得你魂飛魄散!說啊!快說!」喬舫惶恐不安地指著那破敗的人影時而哀求時而脅迫。

畫靈卻默默無語站在一旁,手中長鞭始終未能舉起。他想要催促,因察覺那凶獸元神潰散的同時度化之術反而進展神速,再過不久,他便能自由了。可他卻提不起鞭子,心中滿是哀傷鈍痛。

這二十年中,他時睡時醒,眼看著那喬舫從童生變為一方大吏,也從這人口中聽到人間百態,只覺這二十載反而比之前的千餘年更加漫長。他開始憐憫這些朝生暮死卻又顧念甚多的凡人,卻又與這些凡人一樣生出許多繁雜的念頭。我本天地間自由來去,奈何遭受冤屈而身死道消……他似是記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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