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
琥珀色的光芒染紅了地平線，在落日上方形成了一頂紅色和粉色的皇冠。成群的鳥兒沿著天空飛向它們的棲息地；它們的鳴叫聲彷彿在宣告黑夜即將來臨。
「很美，不是嗎？」爸爸坐在車蓋上，望著我說。
我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是啊，非常美。謝謝你帶我來這裡，爸爸。自從上次來這裡已經過了很久了。我真的很想念我們一起看日出和日落的時光。」
我們以前每週至少會來這片草地一次。至少是我、爸爸和托比亞斯。媽媽和泰絲總是懶得每次都來。這對我們來說像是一種傳統。這個傳統是爺爺和爸爸開始的。但自從我搬到紐約後，我就再也無法和爸爸、托比亞斯一起來了。
「我也是，公主。沒有你，我們來這裡的意義就不一樣了。」他的語氣充滿了懷舊。
「是啊，那個笨蛋自己玩得很開心，」我開玩笑地提到我的弟弟。他因為今晚有個重要會議，無法和我們一起來。「但我很高興這次你能和我一起來。今天輪到我來享受所有的樂趣了。」我笑著說。
他笑著搖了搖頭。「不，我們在這裡的時光變得很無聊，因為你上高中後，連阿基里斯也不再和我們一起來了。」
聽到他的名字，我的笑容消失了。
他以前經常陪我們一起看日出和日落。但自從他父親去世後，他來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完全停止。我仍然記得即使是凌晨四點，我也會特別興奮地來這裡見他。對我來說，見到他比看任何東西都重要。
我聽到爸爸嘆了一口氣。「有時候我們必須放下過去，才能活在當下，艾瑪。因為只有當你活在當下，你才能接受未來。」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雖然我的家人沒有說什麼，但我知道大家都感覺到了我和艾斯之間的距離，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但即使我想解釋，我也無法對他們說清楚。他們不知道全部的真相，所以他們無法理解。
「但如果放下過去太困難了呢？」
他的藍眼睛與我的目光交會。「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親愛的。有時我們沉浸在痛苦中太深，以至於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打開你的心，變得更寬容，放下怨恨。不要讓過去阻礙你當下的幸福。」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什麼也沒說。
我能做到嗎？我能夠那麼勇敢地放下一切，繼續前進嗎？這些年來我一直無法做到。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誰？」
我把手機放回去。「卡西。她和貝絲想讓我們一起去我們常去的地方吃晚餐。」
他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了色彩斑斕的地平線上。
在聊了一會兒並回憶了一些往事後，我們回到了家。送他回家後，我轉身開車去了諾瓦餐廳，女孩們在那裡等我。
但一路上，我腦海中唯一佔據的就是爸爸的話。我知道他是對的。我無法放下過去，因為我心中充滿了怨恨。對妹妹的怨恨，對艾斯的怨恨，對自己的怨恨。
我能理解我為什麼責怪泰絲和自己，因為太天真了。但艾斯，他不應該承受我的憎恨。他從未承諾過要照顧我的心，而我卻責怪他傷了我的心。但心只看到自己的痛苦。它知道，如果想避免再次受傷，就必須傷害別人。
昨晚和泰絲談過之後，我決定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也許是時候放下了。我不能一直抓著幾年前發生的事情不放。
也許，事情並不像我想的那樣。昨晚的對話在我腦海中閃過。
「妳愛他嗎？」
「不。」
「那妳為什麼要那麼做？妳明知道這樣做會傷害我，為什麼還要那麼做？」我問道，聲音充滿了絕望。
她的臉上覆蓋了一層悲傷。「我不想傷害妳，艾瑪。我永遠不會那樣傷害我的小妹妹，不管我們有多麼不同。」
「那為什麼？」
她投給我一個歉意的眼神。「對不起，艾瑪。我不能告訴妳為什麼。但妳很快就會知道。」
她沒有再解釋什麼，只是讓我考慮她的請求，然後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困惑不已。
她在隱瞞什麼？我不知道。
「所以妳決定原諒她了？」卡西挑眉問道。
我聳了聳肩，用叉子捲起意大利麵。
「我很高興妳和妳妹妹解決了問題，艾瑪。人生太短暫，不能永遠懷恨在心。我同意妳爸爸的說法。」貝絲微笑著說。
卡西嗤之以鼻。「這些話只在妳那些愚蠢的書裡聽起來好聽。現實生活中可沒那麼美好。一旦是婊子，永遠是婊子。」
「卡西！」我瞪了她一眼，她翻了個白眼，喝了一口她的冰沙。
「如果我妹妹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我絕對不會原諒她。謝天謝地，我沒有妹妹！」她說。
貝絲對她皺了皺眉。「別聽她的，艾瑪！妳做妳心裡想做的事。」她在座位上扭動了一下。「呃，既然妳原諒了泰絲，妳會考慮對阿基里斯……」
「我現在不想談他，貝絲。讓我好好享受和妳們一起的晚餐，好嗎？」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需要原諒艾斯的，但想要修復我們的關係就意味著再次犧牲我的心。而我知道這樣做不值得。再過幾天，我就會離開，遠離他。
「嗯，看來妳的願望根本沒實現，」卡西評論道，望向她的右邊。
「妳在說什麼？」當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餐廳最遠的角落時，我的眼睛睜大了。
貝絲驚呼道：「他在這裡做什麼？」
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圍坐在桌子旁。她坐在他旁邊，距離太近了，不像只是商業夥伴。她有著火紅的頭髮、瓷白的皮膚和柔和的五官，非常漂亮。
其中一個男人說了什麼，她輕笑著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而他也回以一個難得一見的溫柔微笑。
我的胸口一陣刺痛，眼睛盯著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轉過身，我吞下喉嚨裡的哽咽。
「哦，我還以為他生活中沒有任何芭比娃娃呢。」卡西吹了聲口哨。
「卡西！」貝絲低聲斥責，投給我一個關切的眼神。
卡西坐直了身子。「對不起，艾瑪。我不是故意的……如果妳想，我們可以離開。」
我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不用。我不在乎他在不在這裡，或者他帶了誰來。我們是來享受晚餐的，就這麼做吧。」我又看了一眼他們。她現在在他耳邊低語；我握著叉子的手緊了緊。
「妳確定嗎？」貝絲低聲問。
我點了點頭，塞了一口意大利麵進嘴裡，不想再給他們任何注意。但她那尖銳的笑聲燒灼著我的耳朵，讓我很難忽視。
貝絲和卡西用敵意的眼神瞪著他們。
「看看他！和那個吸血鬼那麼親密，我還以為他給妳發訊息和送花是有什麼意思的。」
「妳能閉嘴嗎，卡西？」貝絲瞪了她一眼，然後看向我。「她可能只是個朋友。而且在賽車場上他所做的和說的，證明了他喜歡妳。我不認為他會那麼膚淺，一邊追求一個人，一邊和另一個人到處跑。」
「我不這麼認為，看看他們。他們看起來太親密了，不像只是朋友，」卡西評論道。
又一陣刺痛讓我咬緊牙關。「我不在乎他們是不是朋友。為什麼我應該在乎？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無論他昨天做了什麼，都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們就忘了這件事吧。」
我的叉子不停地在盤子裡撥弄著食物，我似乎失去了食慾。即使我不想，我的眼睛還是回到了他們身上。
她的手臂現在挽著他的，而他的手輕拍著她的手。我的眼睛刺痛，心中緊縮著某種情感。
外面雷聲大作，預示著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當他的眼睛與我的目光相遇時，我沒有移開視線。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是我無法解讀的某種情感。看到他缺乏注意力，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當她注意到我的目光方向時，她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從他身邊解開了手臂。但他依然保持著舒適的姿態，彷彿他根本不在乎。
他為什麼要在乎？他根本不在乎妳，也不會對妳有任何柔情。
突然間，我感到窒息。
轉過身，我猛地站起來，抓起我的包包。卡西和貝絲想跟上來，但我阻止了她們。
「妳們繼續吃晚餐吧。我吃飽了。」當她們想要抗議時，我搖了搖頭。「別。我們晚點見。再見。」
胸中的風暴正在醞釀，想要釋放出來。我的手指緊緊抓住包包，緊咬著牙關，壓抑著即將浮現的情感。
我需要離開。我需要空氣。
就在我走出出口時，一個肩膀撞上了我。
「艾瑪？真是巧遇……妳還好嗎？」凱勒布抓住我的肩膀，臉上露出關切的表情。閃電照亮了我們。
沒有給他任何回答，我移開身子，走進了戶外。
「等等，妳要去哪裡？外面在下雨！」他在我身後喊道，但我沒有理會他。
雨滴伴隨著冷風拍打在我的臉上。雞皮疙瘩在我的手臂上冒起，水滴刺痛著我的皮膚。但這並沒有阻止我，這場風暴與我內心的風暴相比，微不足道。
內心沸騰的憤怒，沒有任何道理。但它確實困擾著我。看到他和那個女孩在一起，即使我對他沒有任何權利，這也讓我感到困擾。
這很痛。痛得像個婊子！這讓我感到沮喪。我不想感覺到這些，但我無法控制。
我的車不在我停放的地方。代客泊車一定把它停在了停車場。所以無視雨水和呼嘯的風，我朝停車場走去。
我需要什麼才能忘記他？我需要什麼才能治癒自己給自己的傷口？
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傾盆大雨將它沖走。我希望它也能帶走我的痛苦。
突然間，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在我的眼睛上，讓我用手遮住眼睛。一聲尖叫伴隨著輪胎的尖叫聲響起，一雙強壯的手臂把我拉開。
司機罵了一些髒話駛離，而我的目光無所定向，心臟在胸口狂跳。
「妳到底怎麼了！妳在想什麼？妳差點就死了，該死的！」他搖晃著我的肩膀，把我從震驚中拉回來。冰冷的雨滴下，他那風暴般的灰色眼睛燃燒著火焰。
他和他的「女朋友」結束後就來找我了？
「那又怎樣？」我厲聲道，推開他。「你才不在乎我死不死呢！去和你的女朋友享受晚餐吧！」
他的下巴緊繃，抓住我的手臂。「她不是我的女朋友。而且你別敢再提……」
「我不在乎！離我遠點！別再碰我，我警告你！」我猛地抽回手，轉身朝我的車走去。
當我的胸口撞上他的時候，我驚呼了一聲，他的一隻手緊緊環住我的腰，另一隻手放在我的脖子後。「我不會離開你，記住這一點。而且關於碰你，」他靠近我，鼻尖輕觸我的，「沒有人能阻止我碰你。連你也不行，玫瑰花苞。因為，你是我的。」
他的額頭抵著我的，風暴般的灰色眼睛與我的碧綠色眼睛交鋒，強壯的手臂以佔有的姿態緊緊抱住我。
我的呼吸卡在喉嚨，心跳加速。即使在這沉重的冷雨中，我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動得火熱。當他把我拉得更近時，我的呼吸變得急促，一隻手捧著我的臉頰。
雨滴從他的頭上滑落到他濃密的睫毛上，他的眼睛帶著無可否認的黑暗欲望凝視著我的嘴唇。我的嘴唇因為他的身體的熱度而微微張開。我的內心燃燒著某種渴望。
「我的。只是我的，」他低聲說，將他火熱的嘴唇放在我的嘴角。我的眼皮威脅要閉上，沉醉在他的溫暖中。
我的心低聲呼喚他的名字。
他的嘴唇在那裡停留了一會兒，當他的嘴唇即將碰上我的時候……一聲汽車喇叭聲把我從恍惚中驚醒。當我回過神來，我立刻推開了他。
驚訝和接近失望的表情在他堅硬的臉上閃過。他的手伸向我，但他停住了。閉上眼睛一秒鐘後，他再次睜開眼睛。這次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冷靜和自持。
「艾瑪，我……」
我搖了搖頭，轉身跑向我的車。手顫抖著摸索著鑰匙，我總算進了車裡，開車離開。他那沉默而堅定的身影在後視鏡中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之外。
猛踩剎車，我停在一個角落。我的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嘴裡發出一聲啜泣。我讓眼淚自由流淌，頭靠在座椅上。
我的心跳依然沒有平息。
我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我怎麼能讓他這麼靠近我？即使經歷了這麼多，我怎麼能讓自己動搖？怎麼能？
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他的話在我腦海中迴響。
我搖了搖頭。不！不，不！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我不能再讓自己受傷。我不能讓他再這樣對我！我無法再承受一次心碎。
我的手機在包包裡響了起來。
擦乾臉頰，我掏出手機。
泰絲。
「嘿，艾瑪！抱歉打擾妳。爸爸說妳和朋友在一起，」她在電話那頭說。
我必須做點什麼。
「艾瑪？艾瑪，妳在聽嗎？」
我眨了眨眼。「嗯，妳說吧。」
「好吧，我打電話是想告訴妳，我們明天晚上在凱勒布家有個家庭晚餐。這是個讓我們家人再次聚在一起的好機會。他的叔叔也會來。所以如果妳能來，我會很高興，」她解釋道。「妳會來的，對吧？」她的聲音充滿了希望。
沉默。
「艾瑪？妳會來的，對吧？」
「對不起，泰絲。我不能。」
「但是……」
我掛斷了電話，撥通了華納的號碼。響了兩聲後，他接了電話。
「喂？」
「訂兩張機票，收拾行李。」
「什麼？現在？為什麼？」
「我們要走了。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