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獵物與獵物
安雅和康斯坦丁在陽台上落地，當他的腳剛剛觸地，我的母親便從他的懷裡跳出來，衝向我。
與母親的重逢是混合著釋然和憤怒的。我撲進她的懷裡。「媽媽，」我哽咽著，眼淚湧出。「這太不可思議了。這一切都不真實。為什麼你……」
她緊緊抱住我，低聲說：「對不起，亞莉安娜。我從來不想讓你這樣發現。」
「我們得離開這裡，媽媽，」我急切地低語，目光掃向瓦西里耶夫家族。「這裡不安全。」
「我知道這很混亂，親愛的，」母親說。「但相信我。我們是安全的。我保證。」
安全？她怎麼能這麼說？
「我們不會傷害你，亞莉安娜，」康斯坦丁補充道。
我驚訝地看著安雅伸展並展開她那巨大的蝙蝠般的翅膀，然後它們迅速收回到她的背後。瞬間，它們完全消失了。她的兒子們也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
蝙蝠般的翅膀，對血液的強烈反應，陰森的城堡……天啊……他們一定是……
「他們是……」我猶豫著，低聲問母親，「他們是……吸血鬼嗎？」
安雅帶著一絲嘲諷的微笑回答，顯然她聽到了我的低語。
「你覺得呢，親愛的？」她帶著一絲愉悅問道。
恐懼在我的血管中流竄。吸血鬼是真的，我們被他們包圍了。我之前的恐懼是對的，我應該聽從我的直覺。我和母親被三個比我最可怕的噩夢還要致命的掠食者包圍了。我的每一根神經都凍結了，警鈴大作。
本能地，我露出牙齒，握緊拳頭，靠近母親，準備抓住她的手逃跑。但安雅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意圖。她的目光鎖定在我身上，輕笑著，微笑中帶著甜美。
「不用擔心，親愛的，」她保證道。「你和你母親不會——也永遠不會——成為我們的食物。畢竟，你們現在是家人了。而且，如果我要吃你們，我早就這麼做了。我真的餓壞了。」
她的話讓我震驚，我注意到她那異常長而尖銳的犬齒，那是掠食者，頂級獵手的牙齒。
而我們，我和母親，無論安雅如何空洞地保證我們不是獵物，我們都是獵物。
「我會立刻讓僕人準備餐點，母親，」康斯坦丁插話道。「我們進去吧。女士們優先。」
母親對他微笑，他禮貌地向門口示意，快速眨了眨眼。她邁步走向那巨大的橡木門，門已經大開，露出裡面昏暗的房間。
我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來。
「你在做什麼？」我懇求道。「你不會真的打算進這個恐怖的噩夢城堡吧？對吧，媽媽？」
我的眼睛再次充滿了淚水——憤怒、背叛和困惑的淚水。
母親看著我，眼中充滿了悲傷，懇求我理解。
「拜託，親愛的，」她走近一步，手輕撫我的臉頰，淚水開始滑落。「讓我解釋。」
我內心矛盾，但有一件事我確定——我永遠無法接受這種情況……這些怪物。
「你知道他們是什麼多久了？」我問道，努力保持聲音穩定，母親看著我，眼中充滿悲傷。
她的眼神懇求我理解，臉上充滿了悔意。「有一段時間了。」
「你怎麼能這樣？」憤怒湧上心頭。「你怎麼能隱瞞這樣的事情？你怎麼能同意嫁給他們中的一個？你怎麼能嫁給一個怪物？」
母親的觸摸變得柔和，她的手輕撫我的臉頰，擦去滾燙的淚水。「亞莉安娜，康斯坦丁不是怪物。他遠非如此。而且他不僅僅是吸血鬼；他是永生的。他活了幾個世紀。他見證了地球的變遷，親眼目睹了人類如何將這個曾經美麗的世界推向毀滅的邊緣。」
「那又怎樣？」我低聲說，努力消化她的話。「這和任何事情有什麼關係？」
「他，像我們一樣，關心我們世界的生存，」她繼續說。「由於他們是永生的，沒有盡頭，康斯坦丁和他的家族比任何短命的人類更關心這個世界的持續存在。你不明白嗎？他把整個永生都奉獻給了保護這個世界，修復人類破壞的東西，彌補我們造成的損害。這就是為什麼他參加了盧森堡的可持續發展會議，我們在那裡相遇。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的公司花費數十億，領導綠色科技行業。瓦西里耶夫家族」——她指向康斯坦丁、安雅和亞歷山大——「他們致力於利用他們的力量和影響力來拯救這個世界。我們的世界。他們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當然，但他們這麼做是出於自私的原因，」我憤怒地對著我的新繼父說。「如果他們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不死的，那麼他們顯然會關心拯救這個他們被困在的星球，還有那些無助的人類『牲畜』。他們需要這些牲畜來維持生計。對吧？」
這個問題幾乎是朝著康斯坦丁砸過去的。
「這就是我們這些渺小的凡人在你眼中的樣子，對吧，康斯坦丁？」我苦澀地問道。「牲畜。食物。美味的、可消耗的血袋，需要這個垂死的星球來生存。」
「事情不是這樣的，亞莉安娜，」他反駁道，聲音中第一次帶著鋼鐵般的堅定。「我愛這個世界。而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之中，我最愛的是你的母親。」
我眯起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話。
母親再次靠近，似乎想擁抱我，但我退縮了，避開她的觸碰。
「他愛我，亞莉安娜，」她輕聲說。「而我也愛他。這就是為什麼我同意成為他的合法妻子，不僅如此，還要成為他的血妻。儀式定在一週後的血月之夜。」
「血妻？」我結結巴巴地說，希望這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的吸血鬼新娘，」亞歷山大打破了他長久的沉默，插話道。「她將被轉化。」
「你母親將在接下來的一週內進行淨化，」安雅微笑著補充道。「我們在遵循傳統。我們的祖先會為此感到驕傲，桑德拉。」
她溫柔地看了母親一眼，然後再次把目光轉向我。
「真的，亞莉安娜，你應該為她感到高興，」安雅勸道。「被選中加入不朽的行列是一種巨大的榮譽。」
「等等，你真的要成為吸血鬼？」我幾乎是喊出來的，她皺了皺眉，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悲傷。
現實如洪水般湧來。我的堅強、充滿激情的母親正自願踏入這個黑暗的世界，將她的生命和自由交給一個怪物。
「媽媽，請聽我說，」我懇求道，絕望之情溢於言表。「早些時候，在婚禮上，當我流鼻血的時候……你看到了他們！他們會像餓狼一樣撕裂我。你知道這是真的。拜託，媽媽，你不能真的考慮這件事。」
「那不應該發生的，」她承認道，臉上寫滿了痛苦和悔恨。「對不起，讓你陷入危險。你不應該這樣了解這個世界。我想保護你免受真相的傷害，但我失敗了。對不起。」
「那就是你的計劃嗎？」我怒斥道。「在我上大學的時候，讓我無知，以『保護我免受真相』的名義？那十年、二十年後，當我發現你不再老去的時候，會怎麼樣？」
她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她捧著我的臉，淚水被她的觸摸擦去。「最終，我會告訴你。邀請你進來。我保證。但我希望你先體驗生活，體驗作為人類的所有喜悅和悲傷。你的生活才剛剛開始，我親愛的寶貝女孩。拜託……」最後幾個字帶著哭聲，她現在也在哭泣。
這太多了。我無法抑制憤怒。我拍開她的手。「別碰我，」我咆哮道，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不再多說一句話，我轉身跑開。我不能從陽台上跳下去，所以我衝過巨大的雙門，進入一個看似無盡的大廳。一端的壁爐熊熊燃燒，藍色的火焰在燭台和火炬中跳動。螺旋樓梯延伸進黑暗，裝飾著古老的掛毯和肖像。高高的彩色玻璃窗透出夜空，那些陌生的蒼白星星像好奇的幽靈一樣窺視著。這地方的宏偉感覺壓迫，與我內心的動盪形成鮮明對比。
我在大廳裡狂奔，腳步聲在寂靜中迴響。恐慌驅使我尋找出口，尋找通往城堡底層的路，這樣我就可以逃進森林。我不能留下來。這個新現實的重壓，我母親的秘密生活，瓦西里耶夫家族的真相，讓我窒息。
我在陰影中奔跑，被逃離的衝動驅使著。無論前方是什麼，都必須遠離這座城堡，遠離吸血鬼，遠離我的生活，這在短短幾個小時內變成了一場噩夢。